第二日。
药灵园外。
“交出来！别给脸不要脸！”
“一个外门的废物，也配用清心草？”
“赵师兄看上的东西，是你的福气！”
三个身着雪白内门弟子袍、腰间佩着制式灵剑的年轻男子，正围成一个半圈，语气轻佻而充满恶意。
被他们围在中间的，是身形单薄的云姮。她穿着洗得发白、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磨得透亮的灰布道袍，此刻正死死将一个粗布包裹护在怀里，如同护着性命般紧抱在胸前。
“赵师兄这清心草是我娘的续命药，她灵脉尽毁，我不能给你。”云姮不卑不亢道。
赵狰带着鄙夷的声音“清心草给你那灵脉尽毁、苟延残喘的废物娘亲吃？简直是暴殄天物！赵犴师兄近日炼制破障丹，正缺这一味药引！识相的，赶紧交出来！”赵狰与那两名跟班见云姮还不肯放手。开始紧紧逼近云姮，她被三个内门弟子用筑基前期的灵压逼的步步后退，于是将装草药的布包护的更紧，后退时脚下一滑人和布包一同摔在了地上。正当云姮不知如何脱身时。突然飞来一道凝练的风刃，破空而来！精准地直劈向赵狰伸向云姮怀中布包的那只手的手背！
“嗤——！”
皮肉被割裂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格外刺耳。鲜血瞬间涌出，翻起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。
“啊——！”赵狰的惨叫声猛地撕破了山坳清晨那伪装的宁静。他触电般猛地缩回鲜血淋漓的手，剧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，他扭头看向风刃袭来的方向，当看清雾中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时，眼中先是闪过难以置信的惊骇，随即被剧烈的疼痛和汹涌的愤怒所淹没：“李见月！你……你竟敢为了一株破清心草伤我？！”
“伤你？”李见月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。她将背上的竹篓 “咚”地一声顿在旁边那棵老槐的树根上，震得篓中灵花上的露珠微微颤动。“我是在教你。清心草药性中正平和，入霸道猛烈的丹方，只会导致药性相冲，成丹率不足三成。赵犴若知道你用这种蠢不可及的法子帮他找寻药引，你说，他是该谢你，还是该废了你？”
赵狰的脸色瞬间由因疼痛和愤怒的涨红，转为一种失血的惨白。他确实不懂炼丹，更不通药性，此举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欺压弱小、炫耀权势的变态欲望，顺便在赵犴师兄面前表表“忠心”。然而，李见月语气里那份不容置疑的笃定的嘲讽，像浸了盐水的鞭子，狠狠抽打在他脸上，火辣辣地疼。旁边的两个跟班更是僵在原地，面面相觑，不敢上前，眼神中充满了惶恐。
“至于我看上这草？”李见月往前走了一步，筑基后期的灵压不再有丝毫收敛，化作了无数细密而尖锐的灵压之针，带着刺骨的寒意，精准地刺向对面三人，“我李见月看上的东西，自然会用在最该用的刀刃上，发挥其应有的价值。而不是像你们一样，用来干些填炉子、还未必讨得了好的蠢事。”
赵狰被她那实质般的灵压和诛心的话语钉在原地，手背上的伤口鲜血不断滴落，在灰暗的石板路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，脸上青红交错，羞愤难当。他想搬出赵犴师兄的名头来压人，可李见月一语点破了他行为的愚蠢，让他瞬间失了底气；他想动手反击，可方才那记风刃的精准、狠辣，以及李见月此刻身上散发出的、远比寻常筑基后期弟子更凌厉危险的气息，都让他心底发寒，不敢妄动。
“滚。”李见月懒得再多看他们一眼，只从唇齿间冷冷地吐出一个字，“回去告诉赵犴，想要灵草，派个懂行的来。再放你们这些连药性都不懂的废物出来乱咬人，我不介意替他清理门户，省得丢人现眼。”
赵狰死死咬着后槽牙，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，最终，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几个字，带着浓重的怨毒和不甘：“好！好！李见月，你……你给我等着！”说完，再也无颜停留，捂着依旧血流不止的手，带着两个噤若寒蝉、如蒙大赦的跟班，狼狈不堪地钻入尚未散去的浓雾之中。
场中瞬间安静下来，只剩下溪流潺潺的微弱声响，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气。
云姮还保持着跌坐在泥水里的姿势，呆呆地望着李见月，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，以及一丝欣喜。
李见月转过身，没有去看她，只是伸手拎起自己的竹篓，重新背在肩上。为了这片刻的耽搁，她损失了一些本可用于修炼或处理灵草的时间，而因此可能引来赵犴那边的后续麻烦，也需要她花费心思去计算和应对。这并非一笔划算的买卖，至少在纯粹的得失计算上不是。
“李师姐……”云姮挣扎着，用尽力气从冰冷的泥水中爬起来，声音依旧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，却充满真挚的感激，“谢谢您……谢谢您救我……还，还救了我娘……”
李见月打断她，语气没有任何起伏，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：“我不是救你。”
她手再次探入药篓，指尖触碰到那几株灵气盎然的聚灵花，略一停顿，便摸出其中两株，看也没看，反手随意地抛向云姮怀里。动作干脆利落，仿佛扔出去的不是足以让外门弟子打破头争夺的珍贵灵草，而是两块随处可见的石头。
“这两株聚灵花，算我借你的。”她侧过头，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云姮那清秀、此刻写满了惊愕的脸上。少女那双眼睛，依旧如同上次在药灵园时那般清亮，此刻却因这突如其来的馈赠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。“三个月内，滚进内门。”李见月的声音冰冷而清晰，不容置疑，“到时候，连本带利，还我四株。”
她不是在施恩。她只是在放债，在进行一场风险投资。如果她连凭借这两株聚灵花和这份“债务”的压力，都无法在三个月内突破瓶颈，滚进内门，那证明她也不过如此，这点投资，就算打了水漂，她李见月也认。
云姮彻底愣住了。她下意识地接住那两株散发着浓郁灵气的聚灵花，温润的触感和蓬勃的生机透过皮肤传来，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在梦中。她看看怀中价值不菲的灵花，又看看李见月那张冰冷得没有一丝情感波澜的侧脸。预期的怜悯没有到来。到来的，是一份冰冷的债务。然而，一种奇异的情绪，却悄然取代了之前的无助——她不是在被居高临下地施舍，她是在进行一场平等的交易！她，云姮，在这个冰冷残酷的仙宗里，第一次，被人看到了价值，还是一直以来她仰望的师姐！
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株险些被夺走的清心草和两株聚灵花一同收好，紧紧贴在胸前，然后，对着李见月即将再次离去的背影，深深一揖。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，却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力量：
“是！李师姐！我云姮一定三月内进入内门，连本带利的还！”
李见月没有再回应，甚至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。只是拎着那只竹篓，融入山坳之中，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，只是她顺手清理了一下路边碍眼的垃圾，拂去了一片落在肩头的枯叶。
云姮独自站在原地。她望着李见月消失的方向，雾气缭绕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