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 再探

云姮拜师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,便是自己怀中的听微阵玉片传来的异动。想起那日在洞中的种种,为了保险起见,便同李见月一起,禀报给紫阳真人。三人一同探寻灵源洞窟。
紫阳长老面沉如水,那双平日清冷如古井的眼眸此刻寒光凛冽。“收敛气息,随我来。”她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三人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幽影,悄无声息地向洞窟处潜行。
灵源洞窟深处,水滴击打岩石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。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,与原本纯净的水灵之气交织,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违和感。洞壁上的灵石光泽似乎也黯淡了几分,仿佛在哀悼此地发生的暴行。
尚未抵达灵源所在的那片开阔地带,一阵奇异的、仿佛吮吸骨髓般的“滋滋”声便隐约传来,令人头皮发麻。紧接着,是两个青年男子肆无忌惮的交谈声,在空旷的洞窟中激起回响。
“兄长,此法汲取灵力确是迅猛,但咱们之前的旧阵法被破坏后再改,灵力流向也过于阴邪,怕是瞒不过紫阳殿那些人的眼睛……”这是赵狰的声音,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焦虑。他手中正把玩着一块刚从一头月光貂尸体上剥离的、尚带血丝的灵骨。
赵犴闻言嗤笑一声,他正盘坐在那被篡改的暗红色阵法边缘,阵法中央,几头刚被捕获、尚在抽搐的碧眼云猫的灵力正被强行抽离,化作缕缕血色能量汇入他周身。他享受着灵力增长的快感,语气充满不屑:“怕什么?这噬灵阵乃是我从父亲的书阁中所得,谁能想到你我会懂得运用此等妙法?”
他顿了顿,目光贪婪地扫过阵法中哀鸣的灵兽,继续道:“再说,这阵法不仅能汲取灵源之力,更能以其为引,吸引周边那些灵力更为纯净、甚至产生变异的强大灵兽前来。待它们自投罗网,便是你我兄弟修为暴涨之时!到时候,莫说紫阳殿,便是整个内门,又有几人是我二人对手?”他越说越是得意,仿佛已看到自己凭借邪法登临巅峰的景象。
赵犴冷哼,“这些畜生,不通人性,不识教化,空有一身纯净灵力,岂非暴殄天物?能为我们的仙路添砖加瓦,是它们的造化!”他眼中闪烁着残酷的光芒,仿佛在他眼中,这些生灵与路边的灵石并无区别。
就在这时,赵狰的目光落在了一只刚刚被阵法之力束缚、拖拽过来的雪白灵犬身上。这灵犬体型不大,通体雪白无瑕,唯有四爪泛着淡淡的金芒,显然并非凡品。更奇异的是,它那双琥珀般的眼眸中,竟清晰地映照出恐惧与哀求,喉咙里发出细微的、如同孩童哽咽般的“呜呜”声,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,竟是在向眼前这两个刽子手求饶!
赵狰举起手中利刃:“兄长,这畜生看起来开了灵智,是个极为不错的灵脉,我先结果了它!”
就在利刃即将落下的瞬间——
“住手!”
一声蕴含着磅礴灵力与无尽怒意的清叱。
紫阳长老终是不忍再继续旁观下去,她的身影从暗处踏出,周身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灵压,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。李见月与云姮紧随其后,一左一右,如同护法。李见月眼神冰冷如刀,死死锁定赵家兄弟;云姮则目光迅速扫过满地的灵兽尸骸,最后落在那只瑟瑟发抖的灵犬身上,眼中满是痛惜与愤怒。
紫阳长老面罩寒霜,目光如电,先是在那散发着不祥血光的邪异阵法上停留一瞬,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厌恶,随即扫过遍地狼藉、死状凄惨的灵兽尸骸,最后才落到赵犴、赵狰身上,声音沉痛而威严,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:“万物有灵,众生皆苦!尔等身为仙门弟子,不行正道,竟修此等歹毒禁术,虐杀生灵,攫取灵力,如此倒行逆施,就不怕天道昭昭,因果循环,终有一日降下谴罚吗?!”
赵犴、赵狰乍见紫阳长老现身,脸色瞬间煞白,尤其是感受到那如同山岳般压来的灵力威压,更是心惊胆战,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。但赵犴毕竟心思深沉,想到掌门赵磬乃是自己亲父,在宗门内权势滔天,心中稍定。他强压下慌乱,迅速换上一副恭敬的神色,拱手施礼,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:
“紫阳长老容禀,您误会了。这些灵兽,实乃是青灵山下近来滋扰百姓、毁坏农田的恶妖,凶悍异常,弟子二人奉命巡查,不得已才出手剿灭。至于这阵法……乃是为了净化此地被这些妖物污浊的灵气,防止其继续为祸四方。至于这些兽尸……弟子想着弃之可惜,才……才略加利用,绝无虐杀之意啊!”他巧舌如簧,试图将罪行掩盖。
“荒谬绝伦!”
李见月声音冷冽,直接打断了赵犴的狡辩。她目光锐利如剑,直刺赵家兄弟心底:“青灵山下近二十年来,受仙山灵源滋养,民风淳朴,灵兽温顺,从未听闻有灵兽大规模滋扰凡人之事!再说,就算是滋扰凡人,将你二人扔到山下,滋扰的都比你那废物弟弟手中的灵犬效率要高。这些灵兽,常年居于灵脉附近,心思纯净,不通奸猾,我看它们比你们二人更知廉耻,更有人性!”
她的话语字字诛心,如同一个个响亮的耳光,扇在赵犴赵狰脸上。两人被驳得哑口无言,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赵狰年轻气盛,尤其还是被一个他一直视为对手的女子多次羞辱,顿时怒气上涌,血往头顶冲,“锵”的一声便拔出了腰间佩剑,剑尖直指李见月,厉声道:“李见月!你休要血口喷人!”
“阿狰!不可造次!”赵犴急忙低喝,一把按住赵狰持剑的手臂。他心中飞速权衡,紫阳长老修为深不可测,李见月实力强悍,再加上一个近来阵法榜夺魁的的云姮,动起手来,他们兄弟二人绝无胜算。
他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屈辱感,转向紫阳长老,语气变得生硬起来:“紫阳长老,此事即便禀明我父掌门,想必他老人家也会体谅我二人除妖卫道、物尽其用的苦心。门内事务,自有掌门定夺,还是不劳长老您为这些牲畜过多费心了!”
说罢,他狠狠瞪了李见月一眼,猛地将手中那只吓得几乎瘫软的灵犬如同丢弃垃圾般,粗暴地抛向旁边的石壁,随即拉着仍在忿忿不平的赵狰,转身便欲离开。
“呜——!”那灵犬被重重摔在坚硬的岩石上,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哀鸣,蜷缩成一团,动弹不得。
“站住!”李见月怒喝,风刃已在指尖凝聚。
紫阳长老却抬手制止了她。她看着赵家兄弟仓惶离去的背影,眼神深邃,并未强行阻拦。
云姮早已在那灵犬被抛出的瞬间便冲了过去。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小小一团雪白抱起,入手处只觉其身体冰凉,颤抖不止。她仔细探查,发现它除了受到巨大惊吓和撞击的疼痛外,并无严重外伤和灵脉损伤,这才稍稍松了口气。她轻轻抚摸着灵犬柔软的毛发,渡过去一丝温和的灵力安抚。那灵犬仿佛知道是眼前之人救了它,努力抬起头,湿漉漉的舌头轻轻舔舐着云姮的手腕,琥珀般的眼眸中充满了依赖与感激。
紫阳真人缓缓走到那邪阵中央,俯身查看那些彻底失去生机的灵兽尸骸,其中不乏一些宗门记载中性情温和、颇具灵性的珍稀种类。她闭上眼,深深叹了一口气,浓郁的悲悯之色难以抑制地流露出来。洞窟内寂静无声,唯有水滴依旧固执地敲打着岩石,像是在为这些无辜逝去的生命奏响哀歌。
“即便是羽鳞走兽,亦是大千世界之生灵,有其存在之理,有其喜怒哀乐。”她睁开眼,语气凝重而肃穆,“它们生于斯,长于斯,与这灵脉共生,何罪之有?竟遭此邪术无端虐杀,魂飞魄散……此等行径,与魔道何异?”
她目光扫过李见月和云姮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我们将这些无辜者的尸骸带出去,好生安葬,让它们入土为安,魂归天地。这污秽的阵法,也需彻底净化,以免遗祸无穷。”
李见月沉默点头,开始以风刃之术小心地切割那些被阵法固定的兽尸,动作间带着一丝凝重。云姮则抱着那只受惊的灵犬,协助师姐清理。那灵犬乖巧地伏在她怀中,偶尔发出细微的呜咽。
师徒三人带着劫后余生的小灵犬,以及那些承载着无尽悲痛的灵兽尸首,怀着沉重的心情,默默离开了这片被贪婪与残忍亵渎的灵源之地。那只幸存的金爪灵犬,在云姮温暖的怀抱中,缓缓闭上了眼睛,唯有偶尔颤动的耳尖,显示着它内心深处未曾平息的恐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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