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 仍未娶妻生子

“是村中一恶霸吴世仁,只因他是现在朝中白相旧部之子,平时便纵横乡里,无论是村官还是县官都不敢办他。”
杜宇继续说着:“偏偏他看上了玉珠,拿着聘礼向三爷爷提亲,三爷爷自是不同意。吴世仁知道我与玉珠心意投合之事,便逼着我放弃玉珠,我不允,他也没找我的事。虽不像他为人,但我当时也没起疑心。”
林子中,一位老妇人拼命地跑着,她时不时回头看看。
那个人应该没有追来。
突然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站在她面前,老妇人自知跑不了,便跪下求饶。
“你虽曾是睚眦门的人,但你接了不该接的事。你是想让我把你带给门主处置,还是自己?”
老妇人连忙应道:“属下明白。”
庭院中的树叶被月光赋上新色。
“干什么的?”只听门口值班的捕快斥道。
另一位捕快说:“这是老李头儿,来送饭的,你刚当这个值不知道。”
“对对对,官爷让小民进去吧。里面的公子怕是要饿坏了。”
老李头将饭盒放在桌子上喊道:“公子,该用饭了。”
“李叔。”杜宇走过来。
老李头附耳道:“里面有别人托我给你带的信。”
“珠儿?”杜宇有些欣喜。
“我也不知道什么猪儿狗儿的。公子您慢用。”老李头说完便关门出去了。
杜宇打开饭盒,里面果真有一封信。
“大人大人,不好了!”毛捕头着急地拍着杜宇的房门。
“嗯?怎么了?”于归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。
“大人,杜公子不见了!他饭菜也没动,我们在桌子上发现一封拆开的信。”
于归拿过信看了一眼,有些心慌:“可告知先生了?”
“已派人前去。”
子时将至,夜色朦胧中月光映在杜宇脸上,他站在鸢江边的巨石上,听不见身后江水猛打巨石的声音。
今夜的风太大,少年的头发已有些凌乱,心也有些凌乱,对这世人又恨又爱。
事情好像已经有了裁决。
只听三爷爷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:“宇儿,宇儿!不要跳!”玉珠也哭着喊着。但他们被村民们拉着,前进不得。
杜宇望了望三爷爷和玉珠,他露出微笑,眼泪淌过,什么也没说,随之浪花溅起。
“别跳!杜宇!”于归等人已经快马赶到,但还是差一步。
“杜—”玉珠一口气没上来,已经晕倒在地。
于归下马望着已经恢复平静的江面,呆呆站着。
风停了。
姜泯先是愣了一下,而后也下了那匹马。
天初明,衙门的鸣冤鼓响起。
鸣鼓的不是旁人,正是玉珠。
升堂,惊堂木一拍:“堂下何人?”
“民女玉珠。”
“有何冤事,状告何人?”
“民女状告谭村众人冤死杜宇。”
谭村的村民闻知玉珠前来告状,已聚到公堂前,讨论声不断。
其实昨夜中,于归和姜泯已暗中和玉珠商量好此事,也是故意放出消息让村民们知道玉珠前来告状。
“可有诉状?”
“有。”
毛捕头接过状纸交给于归。
于归看后,道:“本官这也有一案,或许与此案有关。”
说罢,惊堂木一拍:“带柳氏。”
一位发已全白的妇人跪在堂前。
“这不是神婆吗?”村民中有人认出了她。
于归道:“你如实招来,可免你死罪。”
“是。”柳氏虽老却声有力,“民妇柳氏,是擅长制药之人。一日,谭村的吴世仁寻到我,给我百银,让我制毒,又制其解药。而后又令我扮成神婆陷害一位名叫杜宇的公子。”
“那又是如何下药,如何解毒?”
“回大人,药是下在村中的井水里,解药便是我的神水。”
公堂下村民们的声音突然消失了。
惊堂木一拍:“带吴世仁。”
吴世仁早就被捕快们抓到,被押着上来。
“放开老子!”
被松开后,吴世仁不耐烦地活动筋骨。
吴世仁看了看柳氏,不屑道:“你都招了?”
神婆没有搭理他。
他又瞧了瞧玉珠:“珠儿姑娘也在?”
玉珠恶狠狠地盯着他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
于归问道:“吴世仁,你既已知柳氏已招,你可认罪。”
“我认我认。”吴世仁俨然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态,“大人。毒是我下的,神婆呢,也是我找来的,但这毒不致死,我也解了他们的毒,井水里的也解了,我这儿也不算什么罪吧?”
于归见其如此,怒:“那杜宇——”
未等于归说完,吴世仁道:“杜宇那不识抬举的东西!他自己跳江死的,又不是我杀的。”
“你可知按我朝律法,蓄意杀人亦可判死刑!”
“什么?”吴世仁先是一愣,而后叫嚣着,“姓于的,你可别给老子耍什么官威!老子是知道有新县令上任给新官儿一个面子,才想法杀了杜宇。就算老子当着众人的面杀了他,你又能怎样?你可知朝中的白相,那可是我爹的好友!”
坐堂的姜泯突然笑了笑,启唇道:“且不说你父亲只是白相的一个旧部,但凭朝中之人,我家大人的后台可比你的那个白相硬啊!”
于归又一拍惊堂木:“吴世仁你蓄意致杜宇之死,已犯杀人之罪。来人!拖下去,秋后问斩!”
吴世仁边叫喊着边被拖了下去。
“柳氏你假扮神婆与吴世仁勾结,坑害百姓,本应同罪。但见你主动认罪归案又配合官府交出实情,死罪可免活罪难逃,押入大牢终身不得出狱。”
于归又向人群中问道:“谭村村长可来了?”
“草民、草民在。”村长从人群中出来。
于归又问:“事情原委你可听清楚了?”
“清楚了。”
“你身为一村之长又是村中老者,不明事情缘由,听信神鬼之说,携众人将村人杜宇逼死,你可有何要说的?”
“草民知罪,但凭大人发落!”村长缓缓跪下。
这时人群中不乏有自认正义者为村长发声:“大人,村长也是为村里的人们考虑啊!”
“住嘴!”村长竭力斥道,“是我们对不起杜宇。”
惊堂木一响,于归生气至极。
堂下肃静。
显然村民们大多数还是拥护这个村长的。
“且让你带着参与此事的村中众人,至鸢江旁请罪七日,忏尔等之过。退堂!”
至县衙后宅,于归换上一身素衣,站在窗前,若有忧思。
于归知道,致杜宇而死的不只是吴世仁和柳氏,还有那谭村众人。他们按理也是杀杜宇的凶手,他却不能也无法让所有人偿还杜宇之命。
这是他当官后处理的第一件案子,或许是因为生疏,断得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称心,这也是他第一次感到无力。
姜泯在于归身后已经站了很长时间了。
认识于归那天,傍晚他就去了礼部。
——
尚书将一叠册子双手呈给姜泯,道:“此人是宁州人氏,考了几次,一直没考中。”
姜泯边翻看着与于归相关的册子,老尚书边说着:“可是这个人招惹了王爷?若是如此下官定当为王爷出气。”
“我看这里面记录的他以往应考的文章,虽不是佼佼之文,但也不至于落榜啊。”姜泯的话打断老尚书的谄献之词。
“这……”老尚书刚要给个理由。
“说实话,老狐狸。”
“是是是。王爷必当知晓如今朝野中分为两派,一派是张右相,一派是白左相。”
“那又关你科举什么事?”
尚书老态地摇摇头,说:“王爷有所不知。有个不成文的规矩,凡是应考之人必须在文章中或明或隐地表明自己愿拜入哪家门下。可这于归小儿明知此事,无一奉承。文章写的又不杰出,下官只能识趣地将他挤下去。”
“小王也不为难你,张白两家的事儿你照常安排。”姜泯将手中的扇子一转,“只是,此次小王要徇私一番,我要于归中榜。”
——
突然一碗面出现在于归面前。
原来是先生。
“此案已了,杜公子得沉冤昭雪,为何大人还面带愁容?难不成是担心白相那边?”姜泯说着将那碗面放在桌子上,“你放心,据我了解,白相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。”
于归摇摇头,道:“不是。”
“不是?”姜泯拿扇子敲了敲于归的头,“我还以为大人是怕丢了这乌纱帽呢。”
于归捂着头,伸出拳头要捶姜泯。
姜泯一个转身闪开。
于归白了姜泯一眼,道:“说得像你多知道我一样。”
姜泯一笑:“我知你不食芫荽。”
于归看了眼桌子上的面,果真没有加芫荽。
他倒真是注意到了,还记下了?
“我还知道,于归字池羽,宁州人氏,辛巳年生人,年二十二,九月九生辰……”姜泯一句句说来。
于归愈发觉得不对劲。
“停。姜泯,你调查我?”
“不胜酒力,还有……”姜泯突然微低头凑近于归的脸,“仍未娶妻生子。”
于归莫名感到一阵慌乱,脸颊像染上些胭脂,心中嘀咕:“说话便说话凑这么近干嘛!”
他便转身做到座子上,嘟囔着:“不和你说了,我吃面了。”
见于归像受惊的鸟儿一样,姜泯缓了一会儿,抬起头。
也太不禁撩拨了吧?以后可要好好逗逗他,必定有趣。
见于归被自己逗得心情好了,自己竟然也欢喜起来。
“先生。”于归停下吃面的动作,“果然……”
“果然什么?”姜泯望向于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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